251窥天镜

水之榭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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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驱散了东、南、北三城的追兵,鸿钧道人回来找晴天,发现晴天跟勇早走了,连一个带话的人都没留。

    他真有点儿寒心,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了,当下决定先不找晴天,凉凉彼此间的关系,四处走走散散心。

    此时晴天和勇已经到了村子,看到了烧毁的房子。听村里人说,李老头儿两口被一队鬼兵带走了,房子也是鬼兵烧的,他们的两个儿子小松和小槐也没有再出现。

    “动作真快。”勇感慨道。

    晴天神色黯然,“我连累了他们。”

    勇:“恐怕是他们一家咎由自取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走一站算一站吧。这里离窥天镜很近,你想不想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闲着也是闲着,晴天决定去看看。

    窥天镜,地狱道除了奈何桥唯一一个可以窥见外道的窗口,而它主要对准的是人间。

    “我好像来过这里?”明明是和所有地狱道场景一样荒凉的地方,却莫名的有种熟悉感,是那种淡淡的感伤,丝丝牵扯的痛。

    “哦?”勇感到很纳闷,他想过很多晴天如何来到地狱道的可能,这是死亡的国度,晴天还活着,那个入口在哪里,会是窥天镜吗?可这面镜子看上去毫无破绽,何以作为通道?

    晴天的确来过,他就是从这里掉进地狱的,但因为落地的一瞬间晕过去了,之后又因失血过多双目失明,所以虽然到过这里,却没有亲眼看到过这里的一砖一石。而捡到他的李老头儿,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在哪里捡到的他。

    晴天站在窥天镜前,看着五尺直径被地狱罡风腐蚀得斑斑驳驳的镜面,心情复杂。他伸出手碰了一下镜子,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,他果真难耐思亲的离愁吗?窥天镜接触到他的气息,停顿片刻,似开启了程序般慢慢显现出他心中所想的人间场景。

    首先是他家,家中只有慧云一人,坐在他们全家每天一起吃饭的桌边捣鼓一些粉末,将粉末揉成药丸。晴天凝神看了一会儿,这是在制药,他母亲竟然会制药。自打慧云揭穿了他的身世,他就对她产生了防备之心,如今知道她还会制药,也只是略有惊讶,没什么特别的感觉。

    然后场景转到部落的一条小河边,他的妹妹瑶儿一脸悲凄的愁容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默默拭泪。瑶儿明显瘦了,原来略带婴儿肥的少女圆脸如今只剩下一小条,下巴尖尖。心疼的感觉悄悄滋生,晴天明白瑶儿的悲伤是为了他这个唯一的哥哥的失踪。他胸口闷闷地疼,不知怎么安慰她,就算他想说什么,她也是听不到的。画面中,一道白色的身影接近,是勳,他似在温声软语地劝慰她。晴天恍然,他怎么忘了,还有勳在那头照顾她。

    场景再次转换,这是一片密林,一个狩猎小分队缓缓行进,小心地搜寻猎物,他看到了父亲默离,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,父亲已然头发花白了,是为了他吗?一瞬间无边的惶恐和后悔攥住他的心,他想起当日的所作所为,他只想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,却忘了顾及身边人的感受。默离虽然不是他的生身父亲,可是十几年来却真正把他当成了亲生儿子,那些父爱不似作伪,这一点他分得很清楚。当所有人都背弃了他的时候,只有默离维护他。当日他的所作所为一定伤了父亲的心,可是父亲还是因为他的失踪而愁白了头发,如此深厚的父子深情他如何回报?第一次他后悔了,后悔自己不管不顾地探寻自己的身世,伤到了爱他的人。

    尔后他看到了沙漠中孤单徘徊的轩辕魃,她的头顶一根青丝也无,面孔的表情一片空白,仿佛真的化成了一只孤魂野鬼,无目的游荡。

    他还看到了朝堂上意气风发的朔月,坐着带轮子的椅子,被人推着诊治马匹的满星的大哥满龙,帝宫中被软禁的帝之幼子天如,还有一个微风的独坐密室的剪影……这些他重视过的人和害过他的人都好端端地活着,生活在明媚的阳光下。而他呢?独自陷在不见天日的地狱。

    他颓然地收回视线,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疗伤,这时隐隐传来“砰砰砰”的拳击声,晴天诧异地抬头,这声音酷似盖房时打地基,然后他看到窥天镜里出现一头蓬发妖兽,形状似豹非豹,毛发长且蓬松,身带花纹,一双苍蓝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。

    “小豹!”晴天大叫,尔后一叠声呼叫,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它根本听不到,只得哽咽闭口。

    小豹自是听不到他的声音,仍一爪接一爪地挠抓捶打。

    晴天看了片刻,不明白它在干什么,转头问勇,“它在干什么?好像在给自己挖坑。”

    勇默了默,漆黑的眸光定住他,“它在打通人间和地狱的通道。”

    晴天怔住,很快反应出声:“它想来地狱找我?”

    勇点头。

    晴天彻底惊呆了,半晌,他颤抖着伸手轻触窥天镜。

    勇看到他修长的手指被笼罩在镜面上的地狱寒烟腐蚀,很快指腹上的皮肤就变灰皱裂,剥落,露出皮肤下红色的嫩肉。

    勇皱皱眉,知道那很疼,却没有出声阻止。

    “没想到,最念着我的是你。”晴天注意到小豹的嘴一直在一开一合地动,从口型辨认应该是:张郎,张郎……

    他心里一愕,跟着便无可奈何地笑了。

    “它什么时候能打通?”尽管怀疑窥天镜能不能被外力打破,晴天还是有些期待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,也许三年,也许五载,也许很快,具体得看它的力量,它的力量一直在增长,因此速度也在不断加快。”

    晴天收回手,那只手已经鲜血淋漓,但有赖于神血的强大修复功能,伤口迅速止血,结痂,愈合。

    “我能常常来看它吗?”晴天不想离开小豹。

    “可以,但地狱很大,你不可能留在附近,追兵就快到了。”勇给出了肯定答案,但同时又提醒晴天客观条件可能不允许他经常回来。

    晴天也明白,一旦他走远,想时常回来就不容易了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等你。你也要快点儿来找我。”呃,它还坚持叫他“张郎”,好吧,看在它念着他,一心一意想着来找他的份上,他认了,反正名字嘛,左右是一个代号,就自己现在的样子,估计这辈子也甭想有女人看上了。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准备跟小豹共度余生了,在一起就好,只要有人陪伴就好,无关爱情,更不一定要结合。

    “走吧。”勇拖着他离开。

    走出几步,晴天突然停步回头,复又冲到窥天镜前,“我来过这里,肯定来过这里。”

    勇纳闷,来过,那又怎样?

    晴天指着窥天镜,“这面镜子后面一定有东西。”

    此话虽不中亦不远矣。可惜勇等人都不懂,没人帮他佐证。

    下一刻,晴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挥拳砸向镜子,勇想出声阻止都来不及。这极限的一击却没有捣毁镜子,而是被镜子反弹回去,波光一闪,晴天已飞了出去,镜面完好无损。

    勇奔过去扶晴天,他已自己蹦了起来,头发凌乱,衣着狼狈,眼中满含难以置信的神色,“怎么会这样?”

    勇无奈摇头,“窥天镜联通人间,古来传言已久,很多人都试过,包括峰王,不过他们都失败了。”换言之窥天镜就是联通人间,打不破它也是惘然。

    晴天瞬间变色,急了,“打不破它,小豹怎么进来?”

    勇无言以对,地狱道至今带着肉身活着进来的人只有晴天和峰王,他对这种跨界毫无概念,也没法给予晴天有用的建议。

    晴天唤出了轩辕剑,劈向窥天镜,镜面波光一闪,他连人带剑又被掀了出去。这次飞得更远,摔得更狠,再爬起来的时候嘴角已见了血,双手虎口都震裂了。晴天心里苦笑,窥天镜还真是毫无保留,把他方才的攻击力全部都还了回来,仿佛跟势均力敌的高手对了一招,结果惨烈,不只外伤,连心肺都受到了不小的震动。

    他没有退缩,轩辕剑在手上一转,变劈为刺,再次攻向窥天镜。

    勇实在看不过去了,一把拉住他,“算了,没用的,今天先回去,回头再想办法。”

    晴天摇头,能有什么办法,无所不能的峰王都失败了。

    晴天收了轩辕剑,无坚不摧的轩辕剑无效,那只能用最后一招。他手臂一扬,虎口的鲜血溅向镜子,“啪啪啪”血点没有被弹回,尽数落在镜面上,随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,窥天镜受到腐蚀一样扭曲了一下,也只是扭曲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。

    晴天马上和勇对视了一眼,两人想的都是,有门儿。

    晴天迅速抬起手臂,用牙齿把虎口上的伤口又撕裂了一些,接着溅血上去,镜面一次次扭曲,扭曲后再恢复,可是始终不见破损。

    晴天又唤出了轩辕剑,准备再多放些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