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序：
有一次我问我妈：“小时候的我，爱哭吗？”
我妈说：“还好，不怎么哭。”
我再问：“那长大一点呢？”
我妈说：“就是调皮，不怎么哭。”
我还是不甘心，问：“那你打我，我就没哭过？”
我妈说：“跑的太快，打到的机会很少，打到了也不哭。”
我若有所思。
听过一句话，人的一生会流下十万毫升泪水。
这句话是科学命题，我没有资格说对错；但是，可以确定的是，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流下很多眼泪。
如果我妈给我的答案是确切的，那么，我的眼泪从26岁那年开始就不停地流，一直流了很多年。
有人说，流泪是一个人懦弱的表现。但我宁愿认为当时的自己还没有长大，只是晚熟而已。
01.
26岁那年，我没有听从父母建议，连留队申请都没写，就执意复原，回到了贫穷的农村。
父母为此很生气，但也毫无办法。
他们一生辛劳，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了我和我弟身上。
令他们伤心的是，我弟读完初中就不读书了，而我上到高三的时候执意要去当兵，后来又中途回来了。
生气归生气，自己的子女终究还是要管。
他们又弯下腰到处说情，希望城里的亲戚能为我安排一份工作，毕竟，当过兵的经历在找工作时能加分。
但是这个忙谁也没帮。
刚开始，我不以为然，不帮就不帮，自己还闯不出一片天吗？
但是，没有社会经验，很快就被社会狠狠地抽打了一耳光。
遭遇了一系列的失败后，我也开始认同父母的观点，认为有一份不错的工作，也算开启了一段稳定的人生。
拜访了有门路的亲戚，但都石沉大海、杳无音讯。
那几年，本来条件就不好的家里又接二连三遭遇了一系列变故。
很多个夜晚，不争气的眼泪就不停的开始流，觉得命不好，老天爷变着法来欺负我，也感觉这个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。
其实，现在想想，世界是公平的，只是那时候对亲情寄予了太多的厚望，一旦情感的天平倾斜了，这种扭曲的感觉就在心里开始做对比，总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。
比如，同学告诉我，他要娶媳妇，女方提出要买房，他叔叔立马借了他16万，让买房。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了，有钱的亲戚我也有，为什么他们就不帮我一把呢？
还有，村里人说某某某的工作是我当官的叔叔伯伯安排的，为什么我不去找一找呢？我也开始哭，我也找了啊，为什么亲人不帮亲人，要去帮助不相关的人呢？
再比如，我听到某某亲戚给表弟接二连三地介绍工作，而对我的说情从来都是敷衍了事的时候，我还是要哭，难道真是我妈说的，是因为我爸软弱，大家都要看我们的笑话吗？
……
当然，我不是当着他们的面哭，而是夜深人静的时候，独自落泪。
其实，我也知道，流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，但是想起这些心酸，就开始情不自禁地流泪，简直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。
流泪归流泪，但思想深处还是想依靠别人，并且延续着这种卑微的具体行动。
我爸在城里人来的时候还是会腆着老脸上去问工作的事；
我妈还是会蒸一笼新鲜馍馍偷偷装到有权势的亲戚车上；
我也会为了那渺茫的希望，寻找一切机会去献殷勤。
我甚至买过烟酒送过礼，有的连门都进不去，有的会用长辈训斥的口吻说：“我们是亲戚，有机会还能不帮你吗？”
当然，他们一般不收礼物，即使收下，也会给我更高价值的东西让我带回去。
满心欢喜却换来一次次失望而归。
02.
但是别急，成长或许需要时间，或许需要付出代价。见过一些人，经历一些事后，成长只是一瞬间的事。
有一年大年三十晚上，父亲突发心肌梗塞，医生让准备20万手术费。
当时我和弟弟一致认为，虽然我俩钱不多，但是借到这笔钱是轻而易举的事。
我们认为，父亲和母亲兄弟姐妹都很多，大家凑一凑，再找亲近的人借一部分，这个数目应该能借出来。
但是，现实往往和你想的不一致，甚至会抽你一巴掌，让你彻底清醒过来。
我信心满满地在电话里给所有亲戚打了电话后，没借到一分钱。
倒是我妈很清醒，看着在医院楼道哭泣的我，她说：“别哭了，借不到钱很正常，病好了你拿什么还？”
没借到钱，心里很难受。但是我和弟弟又遭遇了言语上的侮辱。
那时候，我弟喜欢在朋友圈发一些动态。买了一双好鞋子，一件新衣服，甚至休息的时候到近郊去旅游了一趟，他都会分享到朋友圈。
没想到，这成了他们攻击我们的把柄，他们指责我们有钱旅游没钱给我爸看病。
这也是事实，我们无力反驳，只能低着头羞愧地接受责骂。
但心里还有一丝希望，就说：“错误，我们兄弟俩虚心接受，但是我爸现在躺在病床上，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吧？”
谁也不再责怪我们，但谁也不接我俩的话茬了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。
03.
没主意的时候，我妈想到了保守治疗的办法，其实就是听天由命的意思。
找了大夫，托了关系，又因为当时正在过年，再加上我爸的病奇迹般地有了好转的迹象，医院就没有让我爸立刻转院。
但我还是不放心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呢？就又找了我爸的亲兄弟。
他们说：“20万不是小数目，还是到家里开个家庭会议，大家想想办法吧。”
医院里留下我弟照看我爸，我们坐车回到了家里。
我妈执意不让我参加所谓的家庭会议，她的意见依然是保守治疗。
但我还是想去，我想，去了总会有希望，我不能看着我爸躺在病床上而我们却无能为力，万一病情恶化怎么办？再难也要先借到钱。
但是，我到底还是缺少了生活的历练。
我去的时候，房间里坐满了人。
刚开始，大家都对我爸的病情很关心，问长问短，嘘寒问暖。
我很仔细地对病情做了回答，把借钱的事委婉的提了一下，想着由我爸的亲兄弟提出来更好，毕竟他们是长辈。
但是问完病情，谁也不提钱的事，他们又开始指责我的种种不好。
刚开始，我忍住情绪任凭数落。
后来，不争气的眼泪就流下来了，我冲着满屋子人发疯一样地怒吼：“不借钱就算了，至于这样羞辱我吗？”
说完扬长而去。
我没回家，直接坐车去了医院。
我到我爸病床前说：“爸，我借遍了所有亲戚，没借到一分钱，对不起。”
两行眼泪从我爸堆满褶皱的脸上流了下来，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。
我妈知道我在家里和他们吵架的事后匆忙赶到了医院。
他把我拉出病房，说：“你爸现在病情还不稳定，你说这些干嘛？”
我当时被气愤冲昏了头脑，就说：“即使我爸的病不好了，我也要让他知道这件事。”
我妈说：“知道了有什么用，说到底还是没钱。”
是啊，说到底，看病陷入两难，是因为我们没钱；亲戚不借钱，还是因为我们没钱。这才是问题的根源。
怨恨亲戚不借钱，有什么用呢？问题的根源也不是他们造成的。
后来，我爸的病奇迹般地康复了，我和我弟心里总算有了一点安慰。
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怨恨亲戚，因为我妈说的对，问题的根源还是因为没钱，但是心里还是过不了那个坎。
我远离他们，在另一个地方开始生活，好与坏从此都与他们无关。
后来的一天，我突然发现，其实我并没有走远。这个城市里，依然有亲戚，而在老家的亲戚依然血脉相连，有着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关系，无法割舍。
我依然会亲切的尊称长辈，力所能及的为他们做事情。
只是，从那一刻开始，我早已经放下过去的执念，不再去刻意奉承，不再把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。
04.
青年作家卢思浩说：“成长的一部分就是你会不断地和熟悉的东西告别，和一些人告别，做一些以前不会做的事，爱一个可能没有的结果。”
以前，觉得生活很热闹；现在觉得生命本孤单。
成长的路上，我们总要付出一些代价，才能看清生活的真相。
05.
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妻子听的时候，妻子又给我讲了一段关于岳父岳母的故事。
岳父岳母拉扯几个孩子的时候，生活条件特别差，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，不仅村里人瞧不起，就连亲戚都指着他的鼻子当面骂穷鬼，逢年过节，别人家热闹非常，他们家却很少有亲戚来走动。
岳父岳母没文化，只能把所有生活的希望都寄托在十几亩农田上。早上别人还在睡觉，他们已经在田里劳作；晚上别人进入梦乡了，他们才踏着月色回到家里；别人等着老天爷下雨浇灌，他们用肩挑水，硬是一瓢一瓢把十几亩山地的药材灌溉了……
凭着智慧和勤劳，岳父岳母在村里第一家买了彩电、洗衣机；第一家买了播种机进行机械化作业；第一家买了交通工具，把大量的农产品和药材拉出山外……
从此，没人敢小看他，就连十几年从不走动的亲戚也主动登门造访。
讲完这个故事，她说：“我们从小没人依靠，只能自己努力，不停地奔跑。”
网上很流行一句话：“你若盛开，蝴蝶自来。”
所有的强大，都是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基础之上。
自己强大，才是真的强大。靠谁都不如靠自己。
成长也是，当你长出翅膀，展翅翱翔的时候，目之所及全是风景。
即使遭遇了暴风雨，也要勇敢面对，或许暴雨的冲刷会洗涤掉满身尘埃，山河会为你让路，风儿也会为你助力。
到那时，千山万水，也阻挡不了你要去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