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八章 蒸粘豆包

金飘行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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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二天早晨,金三山从被窝里坐起来时,目光落在满窗的霜花上,那上面有许多的图案,其中一个图案很像人的背影。他觉得那个背影就是白雪,他用手轻轻抚摸着霜花,霜花很快被他手上的温度溶化了,他的心仿佛也跟着一起溶化掉了。

    金三山走出房门,向金杏王走去,心情不好或者很好的时候,他都愿意到金杏王下面站一会儿。当他快走近金杏王时,惊奇地发现金杏王的枝头挂满了风车,五颜六色的风车,有的静止不动,有的在微风中轻轻摇摆,也有的在风中吱吱地转动着,仿佛金杏王又迎来了明媚的春天。

    金三山眼睛湿润了,白雪也是热爱金杏王的啊!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直到秀秀嫁进了孙家,白雪也没弄明白秀秀为什么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嫁给了孙小虎。是她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把根扎进这土窝里,可是到头来她自己却来这么一手,急匆匆钻了土窝窝,好像这土窝窝是个香饽饽,生怕被手快的人抢了去。

    白雪不止一次逼问过秀秀,最后她只承认说肚子里有了孙家的孩子,不得不嫁。白雪眼珠子差点瞪出来,秀秀怎么就无声无息的怀上孩子了呢?而且她是怎么跟孙小虎好上的呢?这些都让白雪觉得哪里不对劲,可是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。而秀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,白雪知道问也问不出真相来,索性什么也不问了,高高兴兴地把她嫁了出去。

    秀秀出嫁的前一天,王美丽收到一封赵文军的来信,信上说,他下新兵连之后分到了汽车连,现在是一名光荣的汽车兵。他正跟着师父学习开车,等他驾驶熟练就能有一台属于他自己的大汽车,到时候他就可以开着车去给各个连队送给养。

    信里夹着一张黑白照片,赵文军坐在驾驶室里,穿着整齐的军装,手握方向盘,神气十足。

    这张照片在青年点里像蝴蝶一样飞来飞去,落到哪里,哪里响起一片赞叹声,好像赵文军开的不是汽车,而是飞机。有了赵文军这件喜事,青年点里也算是双喜临门,有人弄来酒,大家又痛痛快快吃喝一顿。

    王美丽手里拿着照片,脸上的笑很复杂,她跟那些男知青拼酒,最后把自己喝醉了,第二天没能去参加秀秀的婚礼。

    白雪除了舍不得跟秀秀分开,有点难过之外,赵文军志得意满的样子倒没给她太多刺激。毕竟最难熬的时候都熬过去了,心上的口子,时间已经让它结了痂。她也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,就像干娘说的那样,离开自己能有个好前程那就让他去,自己的日子也不能过孬了。

    时间眼瞅着就进了腊月,屯子里的女人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。淘米的淘米,磨粉的磨粉,发面的发面,这些都是为了蒸粘豆包做的准备工作。蒸粘豆包很忙乎人,准备工作远不止这些,还有烀豆子攥豆馅,挑洗苞米叶。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完,到了蒸豆包的时候又有很多分工:比如包豆包,壮锅的、起锅的,烧火的,冻豆包和装缸的。

    每年屯子里蒸粘豆包时也就最热闹,女人们凑到一起挨家轮流着蒸粘豆包,从蒸粘豆包开始就算拉开了过年的序幕。

    蒸粘豆包要从攥豆馅开始,女人们三三两两围坐在装满豆馅的大盆边,整整坐了一炕的人,她们嘴上说说笑笑,两只手攥紧松开、松开攥上,反复多次两个圆溜溜的豆馅就在手心里了。这些女人嘴巴都比手动得欢,如果不是相互笑骂,那就是豆馅把嘴给堵上了。

    到了蒸豆包时,女人们又像赶场一样刚把这家豆包蒸完,那家的面又发了,赶快把战场转移到下一家。女人们就在繁忙中,热烈地迎候着新年。而男人们还在忙着生产队里的活,有的生产队干活拖拉,到年根底下才能打完场交上公粮。

    白雪知道金大娘白天要到猪场做饭,蒸粘豆包的活就得晚上做,女知青现在上工都是干零活,她索性请了假,跑到干娘家里去帮忙。

    蒸粘豆包那天晚上,屋里屋外点亮了电灯,金三山负责烧火,冻豆包,装缸。金大娘跟白雪包豆包,她同时还负责壮锅和起锅。三个人分工明确,活做得有条有理,倒不忙乱。

    干活时金大娘给白雪讲起了笑话,说:“有一个傻媳妇和面,问在炕上缝被子的婆婆,娘哎,面和稀了咋办呀?婆婆说,往里掺面啊。一会儿傻媳妇又问,娘哎,面和硬了咋办呀?婆婆说,往里兑水啊。过一会儿傻媳妇再问,娘哎,面又稀了咋办哟?婆婆说再掺面啊。傻媳妇答,娘哎,面没了。婆婆恨恨地说,要不是我把自己缝到被子里去了,非下地揍你不可。”

    金大娘很会讲笑话,故事不一定多可乐,但是用她的语气讲出来,就能把白雪逗得“咯咯、咯咯”笑个不停。

    金三山在灶屋里烧火,金大娘讲的笑话他不知道听过多少次,而这一次他被白雪的笑声感染着,站在灶坑前也情不自禁跟着一起笑。

    金三山正在傻笑的时候,没发现一个人出现在房门口,她默默地注视着金三山,她看他在笑,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热情地投入进去,她还从没见过他笑得这么陶醉,笑得这么开心过呢。

    她看见他的目光穿过灯窝落到白雪身上,那目光有浓浓的暖流,把白雪团团包裹住。

    她猛然醒悟到,他喜欢的人竟然是白雪!原来自己对他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,原来他对自己果真无意。

    她在心里重重地叹息一声,迈步向里屋走去。她走到金三山身边时,金三山才注意到她,愣了一下,马上又有些不自然,脸上带着几分羞涩。她只友善地笑了笑并没说话,直接进了里屋。

    金大娘和白雪看到春草来了,一齐喊她上炕坐。春草脱掉鞋子,站在炕头烙着脚。

    白雪说:“别坐那儿,那太热,坐不住,一会儿你就得起来,快到炕梢来。”

    春草说:“我先热热脚,一会儿洗手跟你们一起包。”春草见炕头的炕席底下垫着木板条,说道:“大娘,还是你心细,我们家蒸豆包时,没想到把炕席垫起来,炕席被烙糊了一大块。”

    金大娘说:“哪是我心细,人年纪大脑子早就不够用了,这主意是三山想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春草迟疑一下,没再说什么,从身上背的挎包里拿出两本书,放到炕沿上。

    白雪乐呵呵地问:“是给我的?”

    “那还用问?”春草说:“这回你可劲看吧,我把一麻袋书都搬回娘家来了,等你看完这两本,我再给你找别的书。我没想到你在大娘家,本来是想托三山把书转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白雪的好奇心一如即往,马上问:“你怎么把书都搬回来了?”

    春草笑着说:“不止是把书搬回来了,人也搬回来了。上次得利回家就跑户口的事,他把户口都迁六队来了,我们搬过来跟我娘一起住,以后不走了。得利身体不好,出不了力,金队长答应让他当保管员。这回咱俩又能一起上工了。”

    金大娘和白雪都很意外,不过也都替春草高兴,没想到侯得利事情办得这么干脆利索,原来他还是个挺有主见的人。

    白雪想问问春草,侯得利病好点没有,当着干娘的面没抹开张嘴,况且三山还在灶屋里烧火,让他听到更不得了,万一问起来是什么毛病,一个姑娘家问男人这种事,那不羞死了。